史藏《实非良人》•第十五章
竞日孤鸣被一名相貌普通的老管家领到了一个红木房间门口,老人家伸出皱巴巴的手,替他打开了这扇门,而声音则像是许久没上油的发条一般,干涩又充满锈意。
“竟日先生……请吧……”
回以礼貌性的笑容,竞日孤鸣迈进了这扇门。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了,但次数不多,想要进来,就得交换出手上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便是他的最大价值。
房间很大,大到甚至有种空阔的感觉,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就连基本的卧室电视,桌子或者镜子……都没有。墙上壁纸用的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色,白到都有些刺目……虽然浅色确实适合用来装潢屋子,但过度的纯色,反而让人的心中泛起几分空洞和不安。
竞日孤鸣念大学时主修经济,却也在闲暇之余选修了心理学,以他这几天在这里短暂居住的生活情况来推断,那个正躺在床上的女人,或许此刻也在推算着自己的内心……
竞日孤鸣的脚步停在了一扇白色屏风前,他极有礼节的对另一边的人打招呼:“比丘尼先生,这些天多谢您的费心款待。”
屏风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像少女般清脆,又像年迈者一般沉重,听得竞日孤鸣一时分辨不清对方的具体年岁。
“竟日先生在我这里住的是否愉快,我自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从你来到现在已经六天了,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哈,先生说笑了,您是这里的主人,您还未开口我便提出那件事的话,岂不是无礼之举?”
“表面功夫就免谈了吧?你明知道我是在观察你。”
即使是隔着屏风,竞日孤鸣身形依旧挺拔,双目有神,仿佛与屏风那边的人正面面相谈:“那……先生可还满意?”
“不满意你现在就已经是我众多试验品的其中一员了。”
女人带着笑,只是参杂着冰凉刺骨的寒意,像针一样直刷刷地戳过屏风。
“肃英,赐坐。”
那个名为肃英的老管家不知从何时起便站在竞日孤鸣的身后,老人微微鞠躬,做了个恭敬的手势:“竟日先生……请吧……”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作,一个年迈的老人和一张看起来并不轻的红木实心椅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竞日孤鸣按下心中的惊异,只顺势而坐,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多谢。
“竟日先生这次来,是带来什么重要的消息呢?”
竞日孤鸣推推眼镜,倒是不忙着交易:“比起这个,我想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基本的诚意对方应该还是得有吧?”
“哦?你想要什么?”
“多了屏风就宛如多了隔阂,竞日孤鸣一向只与真诚的朋友谈生意。”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离开房间的老管家又突兀得出现在房间,竞日孤鸣看着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那屏风推至一边。
这下竞日孤鸣才算是彻底看到这位合作人的真面目了,是一个模样美丽的女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左右……只是身上插满了管子,床头边也摆满了仪器和药品。
就像是个得了绝症,随时都会不治而死的可怜人一样。
但竞日孤鸣的感觉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打开天窗说亮话,竟日先生,对我,你可有疑惑?”
“恕我冒昧,一开始,确实有些疑惑。”
“哦?那现在呢?”
“嗯……天道所归吧。”
女人浅紫色的眼眸忽而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比丘尼愚昧,还望竟日先生提点?”
“提点不敢,只是我孤鸣一族世代均为情报军火一行,想要了解一些古老的故事,虽然麻烦,但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哈哈……能挖到阎王鬼途多年前的情报,我选择你们孤鸣家,果然没错。”
竞日孤鸣笑得有些凉薄:“哎,咱话可要说清楚了,是你选择的‘我’,而不是‘孤鸣一家’。”
女人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行动不便,就算是扭头看向竞日孤鸣也要费好大一股力气:“怎么?你从我这儿得到的好处,想一个人吃啊?”
竟日孤鸣镜片闪过一片白光,从下到上的角度,比丘尼只能看到他贪婪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我想吃的,可不仅仅是您这儿的好处……”
比丘尼闻言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痛苦地呼了出来,只是眼中却洋溢着欣赏的赞叹之情。
“言归正传吧,你这次来是带了什么好消息。”
“肉芽针不在罗碧身上。”
此言一出,原本空旷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起来,竞日孤鸣继续坐着,此时要是给他一杯上好的热茶,他或许都能不却盛情地喝下去。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比丘尼原本浅紫的眼瞳此时阴沉地近乎发黑,一张年轻美丽的容颜更是扭成了一团,像是忍耐,又像是在蓄力爆发:“殷若薇那个废物!查了这么久的情报居然还是错误的!”
暴怒中扯下了一根管子,比丘尼的呼吸顿时艰难了起来,若竞日孤鸣足够狠心,他完全可以在那个老管家不在期间,将管子全部拔掉,让比丘尼受尽折磨而死。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及时将那根管子重新接上床头的仪器,比丘尼这才逐渐在足够多的氧气中平复过来。
“先生莫要生气,殷小姐偶尔感情用事并无坏处,前几天史艳文和罗碧不也进了警察局一趟么。”
“感情用事?何出此言……”
“哦,就是上次我侄千雪孤鸣生日时,罗碧不小心得罪了殷小姐吧,所以殷小姐怀恨在心,想利用组织的能力将之铲除,也是能够理解的。”
比丘尼看着竞日孤鸣一眼不眨:“竞日孤鸣,你这挑拨的手段实在是太烂了。”
“哎呀冤枉冤枉,这年头什么时候把‘如实相告’的意义理解为‘调拨’了?这可伤透了我的心啊。”
“哼,不用你多费心了,殷若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迟早我都会收拾她……只是我现在还未找到合适的身体……”
竞日孤鸣故意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哎呀,比丘尼先生您把这秘密告诉我这外人,我岂不是会被杀人灭口?”
“那你会说吗?”
竞日孤鸣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点出一个人的照片,将之放到比丘尼的面前——
“我不仅不会说出去……而且……还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身体。”
比丘尼瞳孔震动,那一瞬间的情绪几乎快要涌出口,白皙到病态的皮肤竟然都微微泛红,可想情绪之激动:“史……史艳文……史艳文……”
“在下不才,不小心查到您过去与史艳文之间的恩怨,既然老天让阎王鬼途东山再起,又好心肠得将您千年宿敌送到您的面前……我想,这应该是您重新执掌世界的重要意义吧……”
比丘尼的眼神已经近乎疯狂,她怎么会忘记?她怎么可能忘记!是史艳文当年带领正道歼灭了她数万大军,是史艳文一次又一次阻挡了她完全吞并中原版图的宏伟目标……更是史艳文!将她引进了九脉峰然后引爆地气最终同归于尽!
这叫她如何忘?如何不恨!
若非当年她做下万全之策,留下了第二个“徐福”,恐怕这绝命司之名,就真的永远埋在历史尘涛中,永世不得翻身。
比丘尼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盯着竞日孤鸣手机的方向,像是要把那照片盯出个窟窿出来:“他怎么还活着……”
“这,便是我要给先生您带来的好消息了……”
竞日孤鸣重新坐回椅子上,那老管家竟悄无声息地端着一杯热茶递给他,竞日孤鸣已经见怪不怪了,依旧道了谢后便将茶接了过来轻抿一口,任由杯中的雾气绕梁而上,逐渐消失在半空中……然后他轻吐一口气,终缓缓开口讲述他这段时间听到的所有“怪谈奇闻”……
故事讲的不久,但比丘尼却回味了很长时间,久到竞日孤鸣手中的热茶变冷茶,她才终于像是活人一般冷哼一声:“哼……穿越?当年我的主躯被地气引爆,死的那叫一个粉身碎骨、血块横飞……呵,史艳文倒好啊,他居然毫发无损直接穿越到千年之后……”
心中的不平和愤懑令比丘尼的情绪快要复燃,但捏紧床单的手终究松开,睁开眼后,是少见的狠厉与杀意。
“将他带到我面前。”
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竞日孤鸣心知肚明,他微微点头,拨弄着手中的白玉茶盖,语气漫不经心道:“那他的兄弟怎么办,关于贵组织的下落和仇,罗碧可从未放下呢。”
比丘尼嫣然一笑,像是在一堆白色骷髅中开出了一朵绚烂的死亡之花:“那就顺水推舟,让殷若薇放手去做吧……”
“嗯,明白。现在时日不早了,在此耽搁多日,我该告辞了。”
“且慢。”
竞日孤鸣的脚步顿住,他就知道,离开不会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尤其是知晓这么多秘密后。
“竟日先生今日想必大饱耳福了吧,吃的秘密够多,不怕把胃撑着?”
此话一出,肃英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房间内,只是这次申请不像之前那般僵硬似的和蔼,而是双目黝黑的空洞和肃杀……
竞日孤鸣无奈一笑,转头看向穿上躺得安稳的比丘尼:“先生这又是何必?”
“你不必多想,我只是需要你再告知一事。”
“知无不言。”
“很好……我听说,令侄千雪孤鸣,不仅是罗碧的拜把子兄弟,而且还是本市同济医院的首席医师之一?”
竞日孤鸣从容不迫,意想多加周旋:“劣侄生性顽劣,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天分,只是家里人怕他不走正道,所以才逼着他好生念书,这才勉强做了个小小医师。”
“哈……没什么特别的天分便能跻身首席医师之一……竟日先生是太谦虚了,还是在贬低其他的医师呢?”
“先生应当知晓我并无此意。”
“这是自然,自然……咳咳……”比丘尼扭过脖子,仿佛她很是享受看到此等情景的竞日孤鸣的模样:“我还听说……令侄最近接手了亡命水的研究项目,是属机密……”
话都挑明到这个份上了,竞日孤鸣再绕下去也没意思了:“先生既能探听到机密项目,那手段和情报必定比在下想的还要深沉许多啊……虽然千雪与我同住,但既属机密,先生应该不会怀疑这种事情他会回家跟我聊天唠嗑起来吧?”
比丘尼流露出理解的眼神,只是嘴角的弧度实在是难以遮掩住那几分的恶趣味:“是啊是啊……我自然是不会怀疑的。只是我手中亡命水正发展到重要阶段却难以突破,我想请令侄来此做客一段时间,也让我见识见识万济首席医师的能耐。”
竞日孤鸣的笑容不减,微微低下头,想要掩去眼中快要挡不住的笑意:“比丘尼先生……您真不会以为,我家小千雪,能够以一人之力负责这个机密项目吧?”
“哈……千雪也好,鸩罂粟也罢,哪怕是杏花君……竟日先生选个吧?”
“为何独独跳过温皇?”
“他的背景太深太复杂,我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对付他,神蛊温皇……若能避开,我也建议你不要惹他注意。”
竞日孤鸣思考了几分钟,忽而一笑:“关于选人方面……您是想让我将鸩罂粟绑过来?”
“哦?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竟日先生果然疼爱令侄啊……”
竞日孤鸣摆摆手,言归正传:“用强制手段行不通,鸩罂粟背后不仅有万济医院,更何况还有岳灵休,绝对不可引起警方的注意。”
“嗯……洗耳恭听。”
“首先,将岳灵休请来做做客,然后鸩罂粟……自会不请自来。”
比丘尼发出一声满意的笑声:“你能熟悉掌握并且利用他们的性情和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了,倒还省时省力。”
“人之所绊,皆不过情之一字。”
“竟日先生别说得这么凉薄,你对令侄,不也意重?”
竞日孤鸣只笑不答,只是答案尽写在毫无温度的眼眸里,暖不透半点真心。
“临走之前,我稍微提醒下竟日先生吧……最近没事儿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哦?隔岸观火?”
“坐收渔利也说不准哦……”
竞日孤鸣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了这一室的静谧。
“肃英……你说……此人之前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吗?”
“回绝命司……去年B国之乱后,前往负责任务的普明确实有看到模样酷似史艳文的人……”
“哈,那模糊的宿敌画像,只给你们看了一眼,就记得如此分明了?而且过了这么久,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阎王鬼途之大敌,肃英等绝不敢或忘……只是普明身上的病您也知晓,时好时坏。身体坏就养病,身体好便迅速接受组织任务。这一来二去的,就把此事耽搁了……”
“酷似史艳文的人,你们竟然也敢耽搁这种情报?!”
“绝命司息怒——普明也交代清楚了,那个人,早就被她一枪爆头了,子弹穿过头颅,是不可能活命的……”
比丘尼忽然沉默了许久,她看着窗外的夕阳,喃喃自语:“前世……今生……时空穿越?”
风平浪静永远只存在于表面,世道无常,数不尽的暗潮汹涌正扑面而来……
远在郊区的还珠楼此时更是闹得天翻地覆,完全打乱了往日里的宁静,只见神蛊温皇单手推翻掉一排昂贵的青铜案桌……可见怒意滔天。
一向沉稳冷静的神蛊温皇看着密室中那玻璃展台里的佛国舍利,几乎怒不可遏……舍利仍在,但被舍利镇压净化中的阎王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级严密的防范措施在未经历任何破坏前就被盗走宝物,那空荡荡的红丝绒软垫摆放在玻璃展台里,像极了无声又刺目的嘲笑。
听到动静后,还珠楼工作人员才终于进入这安全系数极高的密室中,当他们看到缺失的宝物和正压抑怒意的楼主时,额上不禁冷汗直流。
“宝物,寻归见我……贼人,碎尸万段。”
命令一下,众人不敢马虎,连夜加班封锁整个还珠楼,方圆十里也一一排查,甚至情报部门也开始了他们的本职工作。
“楼、楼主……”
“何事?”
语气已经很不好了,来者战战兢兢,生怕把神蛊温皇惹毛了丢去练蛊,他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就有听说神蛊温皇从小生在苗疆,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个用蛊高手了。
“小、小姐学校明天要开始剑道部的比赛了……”
“剑道部,与凤蝶何干?”
“小姐是……啦啦队队长……”
此话一出,神蛊温皇的脸上更是黑了几分,因为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超短裙露脐装以及某个咋咋呼呼的蓝发臭小子……
“那个剑无极就是剑道部的吧?”
“哎是、是……”
“所以凤蝶明天要去给剑无极加油?”
“是……”
神蛊温皇顿时二话不说,直接回房了,把手上的工作直接扔给旁边的颜劫。
那人还不怕死的问道:“楼主!你去哪儿啊!”
神蛊温皇被问得有些烦了:“明天我去学校一趟,怎么?我这个毕业多年的医学系学长还不够格回去看望母校的盛大活动?”
楼主啊你可别这么说,能做到万济医院首席医师之一,您要回去参加母校活动,那完全就是给您母校长脸啊不是!
那人嘴巴抽了抽,决定换句话说:“那……那您不留下来找宝贝啦?”
闻言神蛊温皇语气更寒了一个度,那眼神,活像是看见未来女婿似的狠毒:“宝贝丢了还能找,女儿丢了谁赔我?”
说罢,风风火火地回了房,留下一室的人莫名尴尬和好笑……
颜劫分了点图像资料给那人,还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新来的吧?习惯就好,其他的不用想,好好活下去就行。”
那人快要抹泪了,呜呜呜呜呜听起来更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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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我回来更文啦!!!在我看了无数遍大纲后终于又想起来后续剧情该怎么写啦!!!【别嚎了没人看你的文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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